看着那个身影从虚空中的大门一步一步走出去,缓缓关闭的大门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落羽手一摆,自那悬浮于半空之中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径直翻开最后一页,写下十万八千三百六十五,然后写下了一个,终。
天地之间,总有许多玄秘之处是万千修士所追逐的地方,而剑冢书屋正是这样一个地方。
剑冢书屋是天下的修剑之人所追逐的圣地,这里有着天下所有的书典和数不清的宝剑,不知道是谁创造了这个圣地,也不知道是为何而创造这个地方。
传说中剑冢之中有一个看似不过十五六岁的绝美少女,只有得到这个少女的认可才能够获得进入剑冢的资格,而少女拥有超强的实力,会毫不留情的杀死意图不轨之人。
这个传说中的少女,就是这个剑冢书屋的守护者,落羽。
落羽看了看四周看不到边际的剑冢,剑冢之中,已经没有了任何一把剑,刚刚的少年获得了剑冢的最后一把剑的认可,取走了剑冢的最后一把剑。
现在的剑冢书屋,已经只剩下书屋,和冢。
而这冢,是落羽留给自己的。
落羽一抬手,把手中的记录本放回书架,手指稍稍用力,轻轻一推,书架飘回了空中,混入了其他的书架之中。
“辛苦你了,落羽。”
落羽的身后传来一个厚重的声音,这声音之中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力量,让人觉得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但又很清楚那个声音和自己的距离。
不知何时,落羽的身后出现了一个挺拔的男子,看似三四十岁的样子,身材高大,身着一身青色劲装,手中拿着一柄黑色的长剑。
这男子剑眉星目,双目之中放出一道锐利的剑光,整个人都被一股奇异的柔光笼罩着。
这个男子似一柄剑一般的站在那里,他的存在就如同一柄剑一般,有一种叫人难以接近的锐利。
他的全身都散发出一种势,一种各种气混合的势,侵入了附近的每一寸空气之中,在这种情况之下,不要说普通人,就连稍有修为的修士在这种势的压迫之下都会立刻爆体而亡。
但是距离他不过几步的落羽却没有任何的感觉。
“不过尽职尽责而已。”落羽轻声答到,声音很小,是那种自己都很难听清的程度,但她知道,他肯定可以听清。
落羽缓缓转过身来,双手并叠,两膝微曲,低眉颔首,一袭素色裙装随风扬起,最后成一敬姿。
“参见剑神。”落羽恭敬的说到,语气中满满的尊敬。
站在落羽面前的男人便是这个剑冢的创造者,剑神。
这个剑神不是那种所谓的剑道大能,虽说他的确也是剑道大能,还是最大的剑道大能,但是他是真正的神,真正的拥有神祗的神。
剑神,剑道之神,这天地之间最强的神。
“你在这儿,已经三千五百多万年了吧。”剑神略有感叹的说到。
“三千五百六十五万四千八百八十年。”落羽说到。
就在这时,四周的地面突然开始皲裂,自那裂缝之中冒出了白灰色的光。
面对如此不寻常的景象,剑神和落羽却没有丝毫的反应,他们仿佛看不到周围发生的一切。
“这么多年,你不后悔吗?”剑神淡漠的说到,眼神离开了落羽,看向了四周正在扩散的空间裂缝。
“羽,不悔。”自落羽的语气之中听不出一丝的后悔之意,极其的平常,似是不过三千五百多天而已。
“可是,我却开始后悔了。”剑神的声音突然开始颤抖,吐出的词句当中带上了一股浓浓的悔恨,唇齿间喷出的气息仿佛想要搅碎什么东西。
落羽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剑神,她没有后悔,即便是现如今,她也只是有那么一丝不甘而已。
她从不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她的肩上有着职责,有着承诺有着使命,有着命运。
“作为一族之少主,举世瞩目之天才,却自年幼开始便一直在这荒凉之地孤存,仅仅因为一个承诺,你当真不悔。”
落羽本是鸑鷟一族的少主,继承了鸑鷟一族精纯血脉,拥有者鸑鷟一族有史以来最高的天赋,本应是拥有一个璀璨夺目的人生的。
但是,就在落羽出生不过五年的时候,鸑鷟一族遭遇大祸,一场天灾几乎将鸑鷟一族完全摧毁,落羽的父母都死在了那场灾难中。
在那时,剑神刚好路过,在落羽的请求下拯救了濒临灭绝的鸑鷟一族,并答应为鸑鷟一族提供庇护。
而代价就是,落羽成为了剑冢的守护者。
剑神创造了剑冢,在这里放下了十万八千三百六十五把剑,为了一个落羽并不知道的理由。
但是剑神并没有太多时间一直留在这里,无法守护剑冢的他选择了落羽成为这个守护者,即使当时的落羽只有五岁。
落羽自那时起便成为了这里的守护者,直到如今,只是为了当初的一个承诺。
“羽,不悔。”依旧是淡淡的一声回应,落羽直视着剑神,眼神中没有一丝动摇。
“我悔。”剑神淡淡的说了一句。
这一句令落羽莫名的感到了一丝震撼,剑神以这种语气说话,还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我没想到,你会如此的信守承诺。”
“不过是,应当的。”
落羽知道剑神所说的是什么,在落羽成为守护者三万零七十四年的那年,外界的一些人对于剑冢意图不轨,召集了许多强者强闯剑冢,而当时的剑神并不在此界,落羽的力量有不足以抵挡,在危急关头,落羽将自己的魂魄与这剑冢完全融合,将入侵者全数消灭。
因此,落羽的存在从那时起便于这剑冢合为一体,彻底的被这剑冢限制,无法离开剑冢一步,也不会死去,而且剑冢消亡之时落羽也会一起消亡。
而且这件事还是剑神也无法逆转的。
所以现在即使周遭的一切都在崩塌,他们也毫无反应,因为这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
剑神本不打算让落羽一直做这个守护者,在他看来,落羽也应当有自己的人生。
但是,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剑冢一开始只是剑冢,后来之所以变成了剑冢书屋,完全是因为剑神内心的愧疚,为了让无法离开这里的落羽打发时间,剑神在各个世界收集了大量的书。
久而久之,这里变成了剑冢,书屋。
可以说剑冢是剑神创造的,而书屋,是落羽创造的。
虽然对那件事略有不甘,但落羽从未感到丝毫后悔。
因为,一切都是,应当的。
剑神拯救了整个鸑鷟一族,而她是鸑鷟一族的少主,所以她这一生,怎么做,都是应当的。
况且,鸑鷟一族,最重承诺,当初她应下了,便就是这样了。
“若不是我,你不会将一生都留在这里,不会只能这样默默地等待自己的死亡。若不是我,你将是拥有一个璀璨的人生。若不是我,你这样漂亮的孩子当是拥有一段美丽的感情。我,欠你的,太多了。”在这三千五百多万年中,剑神经常会来剑冢与落羽作伴,为她讲述外界的绮丽多彩,落羽是剑神的生命中陪伴他最久的人,在两人的相处中,剑神已经不知不觉的把落羽当做了自己的女儿一样的存在,现在只能看着自己的女儿安静的接受死亡却无能为力让他感受到了难以形容的痛苦。
在这个空间中,落羽一直都只是孤独的存在,情感这种东西对于她来说是陌生的,她在五岁的时候便失去了父母,被迫远离族亲,在这里能够见到的人也就只有外来的修行者。
修剑之人,能够进入剑冢的人不是无情的便是专情的,没有什么人会把她这个守护者当做可以赋予感情的人,从那些人身上落羽并不能获得任何的感情。
落羽的一生是不完全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剑神却无法替她补全。
周遭的崩塌愈发加速了,裂缝越来越多,空中的书架似是失去了支撑一个接一个的掉落在地上,发出撞击的碎裂的声音,书架上的书散落一地,周遭的白光将散落的书吹起,一本本在外界极其珍贵的古籍在空中分崩离析。
“我,不悔,只是,略有不甘。”落羽略有停顿的说到。
落羽并非喜欢这种说话方式,只是在这剑冢之中,长时间无法与人交谈,她的语音慢慢地化为了这种形式。
落羽的身上也开始冒出了白光,这代表着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剑冢已经快要完全崩塌了。
“你不甘什么,你想要的是什么?”剑神连忙问到,这是自那个事情之后落羽第一次表达除了书以外的欲望。
“爱。”落羽只说了一个字,一个并不明晰的概念。
爱,这是落羽所缺失的东西之中,她最不明白的东西,即使在各种书里看到了各种各样的“爱”,她依旧不能理解“爱”这种东西。
因为,她没有。
“是,这样吗。”
落羽没有回答,她已经没有办法回答,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化为了白光,她已经无法听到也无法看到更无法说出了。
但是落羽已经慢慢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会尽力的。”
剑神说到,默默地看着落羽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眼前。
片刻之后,剑神顺着白光流逝的方向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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